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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易斯拐点”催生增长方式转变

改革开放以来,人口抚养比的下降造就了更具生产性的人口结构,即充足的劳动力供给和高储蓄率,为经济增长提供了额外的源泉,即所谓的“人口红利”。“人口红利”贡献了约27%的人均GDP增长。但是,随着人口老化和人口抚养比的触底反弹,“人口红利”可能到2013年时将消耗殆尽。

现在,如下几个相关问题需要引起我们的高度重视。

在中国,保增长不一定能保就业增长和就业之间的关系,有一个“奥肯定律”,即经济增长与失业率反向相关。然而,中国目前的增长与就业并不一定存在相关关系,原因有二。

第一,中国的经济模式一向偏向于大企业,本轮调控后,这种倾向更明显。大企业、大项目多在资本密集型行业,这些产业对增长贡献大,对就业贡献小。

我们曾通过分析17个行业投入产出表,对投资的增长乘数(投资增长对GDP增长的贡献程度)与就业吸纳系数进行排序,得出的结论是,投资增长乘数较高的行业,就业吸纳系数较低。

从去年底开始实施的从紧货币政策,采取的手段包括加息和信贷窗口指导。对信贷的控制也包括数量和质量两方面的把握。抓贷款质量,就是要保证安全性和收益性。在小企业正在经历困难的时期,贷款给中小企业对银行来说,风险就加大了,获得贷款的就更是大企业、大项目。

第二,中国的失业率当中,主要构成是自然失业率,这不受经济周期的影响。由于中国的自然失业率比例太高,因此,增长与就业的关联度比较低。我估计,中国的真实失业率(调查失业率)大致为5%,其中,4个百分点是自然失业率,1个百分点是周期失业率。

周期失业是经济增长放缓带来的失业,反周期(促增长)的调控措施只能减少周期失业率。因此,中国要降低失业率,还需着眼于降低自然失业率。中国总的失业率逐年下降,而自然失业率相对稳定,加上大学生就业困难等因素,自然失业率有增长的趋势。

自然失业率并不“自然”,就是说,政府对自然失业率并非无计可施。中国今年开始实施《就业促进法》,如果能消除一些就业歧视,推动就业服务,加强培训和信息服务,可能降低自然失业率。如果由于出口增长下降,造成1个百分点的周期失业率,那么,通过降低1个百分点的自然失业率,也可以减小增长放缓对就业的压力。

谁都不希望经济增速下降太快,如果今年全年达到10%,应是不错的结果。但也必须看到,相比去年放缓的1.9个百分点,劳动密集型产业将受到一定影响。

“刘易斯拐点”初现,“人口红利”将于2013年触底“中国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剩余劳动力”的说法并不正确。近些年来,经济增长和就业扩大非常快,人口增长率却在下降,并且计划生育已实施30年了。出生的减少一定会反映在劳动力上,增速大幅度下降是注定的。

这涉及“刘易斯拐点”何时到来的问题。劳动力从无限供给到短缺的转变,被称为“刘易斯拐点”。在此拐点到来前,劳动力无限供给,存在“人口红利”。

当然,“人口红利”概念本身也是存在一定模糊性质。估算“人口红利”,一般使用人口抚养比作代理变量。人口抚养比是将人口分为三个部分:零岁至15岁,16岁到64岁和65岁以上;用15岁以下部分和65岁以上部分的人数,去比中间的劳动年龄人口,就是抚养比。比值越高,说明人口负担越重。我们测算,人口抚养比自从上世纪60年代中期起,一直在下降,但到2013年会停止下降,随后开始上升。实际上这个过程就是老龄化。

我们的结论是,人口抚养比下降1个百分点,对人均GDP增幅的贡献为0.115个百分点。这样算下来,改革开放期间,中国的人口抚养比对人均GDP的贡献,大约占27%。如果这个因果关系继续成立,那么,从2013年开始,人口抚养比每上升1个百分点,将导致人均GDP增幅下降0.115个百分点。

“刘易斯拐点”可能是一个新时代的开始,而不是一个简单的时点,可以把它看做一个区间。纯粹二元经济的特点是劳动力无限供给,无需用涨工资来刺激供给。可是,会有一天,雇主如果想雇人,需要给工人涨工资。当这成为社会普遍现象时,就标志着步入了“刘易斯拐点”。

实际上存在两个“刘易斯拐点”,第一个到来时,需要涨工资才能雇到需要的劳动力;第二个到来时,城乡实现了一体化,即城乡边际劳动生产率达到相等。前一个转折点已经到来,后一个则是更长期的过程,持续二三十年都是有可能的。

通过提高全要素生产率来推动经济增长,时机已到新古典增长理论认为,由于资本报酬递减,在特定的发展时期,必须把增长从依靠资本和劳动力的投入,转变为全要素生产率的提高,才有报酬递增。克鲁格曼在1994年说,亚洲一些国家和地区,如新加坡的增长不是奇迹,因为没有出现全要素生产率的提高,因此,这些经济体的高增长不能持续。

这种看法的不足在于没有认识到“人口红利”的贡献。资本报酬递减的原因在于,劳动力是短缺的,这也正是新古典理论的一个基本假设。但是,如果劳动力无限供给,资本报酬就不会递减,资本与劳动报酬可以同比例增长。

只有发展中国家“人口红利”会比较明显。发展中国家人口转变可以很快,因为有医疗卫生、计划生育等各方面的进步。然而,大多数发展中国家没有实现快速增长,只有日本和亚洲“四小龙”等为数不多的经济体做到了。它们当时的高速增长依赖的还是资本和劳动的投入,因为有“人口红利”,没有出现资本报酬递减现象。

中国改革开放实现了多项体制上的解放,“人口红利”就开始起作用了。这个过程解放了生产力,肯定有全要素生产率提高。但很多研究表明,全要素生产率其实是个“残差”。我们按照世行的方法再进行细分,发现推动这个残差的有两个因素,一是技术效率,一是配置效率。我们最后的解释为,配置效率即劳动力转移,贡献了GDP增长的21%,而技术效率提高的贡献,只有3%。

对于全要素生产率,比较认同的观点是改革开放的前期增长较快,上世纪90年代以后,增长明显放缓了。

在“刘易斯拐点”到来之前,并不必需推动技术进步来推动GDP增长。这也是为什么提出转变增长方式很久,但并未发生实质转变,而一直维持着廉价的增长方式。“人口红利”消失的政策启示就是,中国的经济增长方式转变是时候了。因为劳动力不再无限供给的时候,资本报酬就开始递减。这时,如果还不能转到全要素生产率的增长,发展就没有可持续性了。

经济增长方式转变,就是把依赖资本和劳动的投入,转到依赖全要素生产率的提高。有研究认为,亚洲“四小龙”在发展后期,全要素生产率提高了。而前苏联一直是劳动力短缺的,它应该走早期资本主义的路线,却没有走。

从上世纪80年代起,中国就提出从粗放型向集约型转变。看来是从技术少到技术多,从资本密集度低到高。但这其实不是核心。苏联的重工业,资本、技术密集程度很高,但全要素生产率却是负数。

实际上,真正提高全要素生产率还是要靠微观企业来完成,而政府需做的是把生产要素价格搞对。要素价格的扭曲是转变经济增长方式的主要阻力,价格扭曲的程度越深,转变得越慢。



(蔡昉/社科院人口与劳动经济研究所所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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