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现场直击》 冰岛破产 [打印本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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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冷月风絮    时间: 2008-10-28 23:27     标题: 现场直击》 冰岛破产

本帖最后由 show 于 2015-7-17 17:01 编辑

现场直击》冰岛破产
故事的开始，很美丽。
北纬六十四度，三十万人的渔业小国，创造了全球金融奇迹。
小岛上，有两百座年轻的火山、千年不化的冰原，源源不绝的地热从地下迸出。因为邻近北极圈，是地球上少数可以看到极光之处；四面临海，人们出海可赏鲸、豚、候鸟。
岛上的居民，是维京人的后裔，他们必须强壮，不被滔天巨浪吞噬；也要抓住机会、奋力一搏，才能对抗无法预期的暴风雨、飘忽不定的鱼群。他们，生来就要与大海、气候搏斗；踏上甲板，就是战场。
小岛的渔获量称霸世界，全球四分之一的鳕鱼来自此地。然而，七年前，老天爷赐了一个「好机会」，渔夫们一个个换上西装，打起领带，成了银行家。彷佛手上有一根魔杖般，渔夫银行家们玩起钞票的功力跟捕鱼一样了得，成为世界第八富有的国家（依○七年人均国民所得排名），更被评选为最适合居住的国度。
这是个彷佛天堂般的国度。
然而，十月七日，「冰岛的银行神话破灭了。」冰岛总理哈德（Geir Haarde）宣布，国家濒临破产。至二○○七年底，前三大银行（编按：Kaupthing、Landsbankinn和Glitnir）的资产总额，竟是冰岛国内生产毛额（GDP）的十倍。从二○○七年七月起，冰岛股市也从九千点重挫，垂直急坠到十月十六日的六百四十点。
外表平静无波：不见银行挤兑、抢购物资画面
这会是什么情景？十月十六日，《商业周刊》采访团队前往冰岛探求答案。
行前，我们想象的画面是：银行挤兑、物价飙翻天、人们抢购物资、商店拒收冰岛克朗、欧元黑市横行……。为此，副总编辑奕伶还特别带了十包泡面，以免有钱也买不到食物。
忐忑不安的，我们展开了九千六百多公里的飞行。在伦敦转机时，我们巧遇二十几个冰岛人，他们打扮时尚，刚从南非旅行两周回国。他们在机场大肆消费，提着大包小包上飞机。这个国家破产了？
飞机上，这群冰岛人更拿起信用卡，豪气的买下价值不菲的项链、手表。冰岛航空的3C先进配备，年轻人们熟练的拿出计算机，在飞机上利用Wi-Fi上网，人手一台iPod，接到座位前小屏幕旁的USB，看自己下载的ＭＶ……。这是破产国家的人民吗？
坐在我前面的冰岛老太太亚西铎（Asthitdur），是退休的生化学家，我忍不住问她：「你们不惊慌吗？现在心情如何？」她微笑说着，她们在南非才听到这个消息，但是，「七○年代，我们也经历过冰岛克朗贬值五○％的金融危机、去年又发生地震、以前还有火山爆发。所以，我们该遇过的都遇过了，我相信，一切都会度过的！」
看来，我们比她还紧张。
今年以来，冰岛克朗兑欧元汇价已贬值六三％，在国际市场上，冰岛克朗一文不值，我们问空姐：「你们现在还收冰岛克朗吗？」
「当然当然，我们收。你可以任选克朗、美元或欧元付款。」空姐很笃定。
带着满腔疑惑，我们抵达了冰岛，搭着巴士前往首都：雷克雅维克（Reykjavik，以下简称雷市），这个住了三分之二冰岛人的小城市。
沿路，天气变幻，右边的天空才刚洒下金色阳光，左边却已乌云密布，一望无际的平原上，覆盖着黝黑的火山土壤，棱角分明的砾石上长着寒带的苔藓。
「四十九、五十、五十一……。」我们数算着沿路上的起重机，一个濒临破产的国度，竟还有超过六十辆起重机在建造住宅？显然，两个礼拜前，无人预料到，一场翻天覆地的巨浪正朝小岛袭来？
抵达雷市已是傍晚，想象中的抢购物资、银行挤兑画面并未出现，冰岛的外表，与平常并无二致。
内心潜藏不安：存款汇出遭冻结、失业率攀升
直到与一位典型的冰岛人碰面时，我们才得以深入冰岛人内心的不安与哀愁。他是一名房地产投资商人，Investum的执行长席格（Sigurdur Kiernan）。
我们问席格：过去这十天，你最困难的决定是什么？
「如何处理我的存款，是我最困难的决定，」他思索了一下，缓缓说道。席格水蓝色的眼睛藏不住心里的忧郁。
过去七年，他们跻身全球最富有人士的行列，成了千万富翁，甚至亿万富翁。他们对前景一片乐观，年赚千万冰岛克朗还不够，他们还向银行借出日圆、欧元的低利贷款，实现梦想，买下高档汽车、高科技3C产品，或投资股票、基金。不只如此，他们还每年到西班牙等全球景点度假。
然而，冰岛前三大银行宣布破产后，岛上的人民个个都想捍卫自己的财富，包括席格。「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赶快把原本两百万欧元的存款汇到卢森堡的银行账户。」他摇头叹道：「但是，我这笔钱现在却不知流向。」
怎么会这样？奕伶与我面面相觑。
「我不知道，」席格耸肩无奈的说：「就在我汇款出去时，政府宣布人民不准对外汇出存款，」「我查过了，到现在，这笔钱还没有到我的卢森堡账户，可能被卡在清算银行吧，出不去、也进不来。」
哪一家清算银行？在欧洲，还是美国？「应该是美国吧。」他也不确定，「总之，我的两百万欧元消失了。」
在这十天里，「我还得把其它的国内存款分成十个不同的账户。」席格说，这样才能得到政府的保障。
席格的状况并非特例。因为外债高筑，信用破产，各国不但不接受冰岛克朗，还冻结冰岛银行在海外的资产，因此，这个国家就像撞上冰山的铁达尼号，正驶入一个悲惨的恶性循环：海外资产无法变现→银行资金告急→无法偿付外债→货币贬值→外债金额攀升→通货膨胀（因为冰岛物资仰赖进口）→消费力减弱→私人投资、国家建设停摆……。
因此，冰岛政府禁止本地资金外流，人民即便在银行有存款，每人提领现金不得超过等值两千欧元的冰岛克朗。如果有买车、买房、投资等需求，也不能领钱吗？
席格无奈摇头：「这需要经过一关关繁复而严格的审核，多数得到的答案都是，不行！」
因此，交易冻结，冰岛经济活动真的驶向冰河时期。
这还不是最让人难过的。席格说，昨天，他才到冰岛第二大银行Landsbankinn开会，银行主管正对员工宣布财务状况，并准备被国家接管，「行员们边听边哭，他们担心未来会没有工作。」今天，他与记者碰面前，打算与银行的投资部门人员洽谈合作，但一走进银行，「我熟悉的企业金融部门，一整个办公室本来坐满四、五十个人，今天，却只剩下四、五个人，整区空荡荡的。听说银行已经裁了两、三百人。」
去年以前，冰岛是低失业率国家，仅约一％人口失业，但今年，官方预估失业率将超过一○％，估计有四分之一的金融人士将被裁员。
致富神话破灭：有行员重回渔业、有的正待业
席格的故事，正是冰岛神话破灭的缩影。席格说，冰岛人从青少年期就被要求自力更生，多数人都会到渔业加工厂打工赚学费，他也是其一。
但大学时，短暂的渔业打工，让他知道，自己不适合这个行业。十年前，冰岛银行私有化一波波展开，渔夫、工程师纷纷转战金融业，席格也加入了那波转职潮。他看好金融业前景，从土木工程转念MBA，接着进入银行，在企业放款部门工作。
「当时我的月薪约一百万冰岛克朗（约合新台币三十二万元），加上选择权、红利约两百万克朗，是工程师的两倍。」换算成新台币，他的年薪将超过四百四十万元。
在那七年里，他的财富与冰岛经济同步成长。跟多数人想法一样，席格认为冰岛荣景应该会持续下去。一年半前，他自行创业，在全球寻找金主，共同参与大型房地产开发案，并在伦敦、卢森堡设有据点。
没想到，两年不到，国家竟然破产了！覆巢之下无完卵，他公司的营运资金也没了，生意停摆。「创业是我的梦想，当初也是想闯荡一下才离开银行，没想到现在变成这样。」他再叹气。
就像《华尔街日报》中描述的，冰岛第三大银行Glitnir行员戴维森（Kristjan Davison），原本是渔业、水产加工业者，后来转业至银行，现在则因银行被接管，他必须再从银行员转回渔业。席格的朋友，也有这样的渔夫银行家，现正待业中。
十月十八日，冰岛当地的报纸头条：「政府为了力挽狂澜，一反过去坚持独立，争取加入欧盟。」过去，冰岛曾被殖民，却仍坚持要有自己的冰岛语、文化，而寻求独立。显然，情势迫在眉睫，上至政府，下至人民，正学着弯腰求生存。
就在此刻，我们走进雷市的市中心，在最著名的「购物大街」（main street）两旁，尽是高档专卖店，前卫的时装、精美的厨具，还有Prada、Boss等名牌；BMW、Land Rover、Alfa Romeo等高级轿车则奔驰在马路上。
可以想见当时「金融贵族」一批批诞生，高档餐馆、精品店如雨后春笋般进驻城中心的盛况。毕竟，当时冰岛克朗大幅升值，冰岛人不仅消费力高，还拚命借钱消费。根据《经济学人》十月九日的报导，冰岛的平均家计负债是家计可支配所得的二．一三倍，远高于英国的一．六九倍、美国的一．四倍。
然而，如今，冰岛真的「遗世而独立」，岛上的人民只能用冰岛克朗交易，大家就像在玩大富翁游戏一样，拿着玩具纸钞，互相交易。但出了冰岛国界，冰岛克朗早已成为国际弃婴。
外国人捡便宜：冰岛克朗贬值六成、资产等着贱卖
而冰岛克朗贬值，对冰岛人、外国人意义却截然不同。对冰岛人而言，除了鱼产品外，冰岛物资仰赖进口，但冰岛克朗重挫，汽车、食品、家具等商品价格飞涨，「我们薪水没有变，物价却上涨一四％，银行的存款不见、股票也变成壁纸了，」水电工艾瑞克（Eric）愁苦的说。
钞票变薄的感觉，我们一直到了当地超市才真正感觉。那儿四列收银台，一个顾客都没有，因为大家都吓得不敢消费，只剩下一个收银员在那儿闲得发慌。架子上的可乐，一罐标价一百九十九冰岛克朗，我们问店员：「有涨价吗？」她说，「每天价钱都不一样啊！」七天前，价钱还是一百七十冰岛克朗，一个礼拜涨了二十九冰岛克朗，你算算涨幅多高！凡举国外进口的，饼干、糖果、饮料等民生物资，都开始涨了。冰岛人只能期待政府可以保护他们不会面临断粮危机。
现在冰岛也不能随便将克朗换欧元或美元了，无论本地人或外国人，需要提出旅游证明，银行才给你一个人最多换三百二十欧元。
但对外国人而言，冰岛克朗贬值六三％，冰岛的资产正以三折、五折的贱价，等着被拍卖。
抢物资的状况未出现，但是商家抢现金的情形已经非常明显。我们听说一家Pub推出「衰退啤酒」（recession beer）大促销；街上最大的书店，用一条条黄色的标示把自己的建筑物绑起来，宣告「买三送二」的流血大甩卖。过去观光客总大叹冰岛物价过高；如今，游客的购买力逆向升高，出租车的生意因游客变多，反而比去年更好。高档餐厅桌桌客满，他们可能来自丹麦、来自瑞典、来自英国，总之就是来享受冰岛的国难。
「你看，这台Land Rover，才用了一年，原先的二手价应该是两百万冰岛克朗（约合新台币六十四万元），现在竟然只卖一百四十万（约合新台币四十五万元）！」席格指着当天的报纸解释着，「不止车子打三折、五折，房地产也大跌，我的朋友甚至专程来冰岛买车，运回他的国家。」
冰岛克朗贬值六三％，加上通膨一四％，也还有约三成的折扣空间。「对外国人来说，冰岛东西现在都从七折以下开卖。」席格说。
似乎，也只有藉由打折出售资产，冰岛才可能有再翻身的一天。只是，流血拍卖对过去十年的有钱人们，一点也不好受。
如果用一句话形容你这十天的心境？
「无助（hopeless）。」席格说，透露出冰岛人此刻心里难以宣泄的无助与愤怒。
我们再走到雷市的高速公路外围，这里是从二○○四年就展开的新市镇计划，当时市况大好，冰岛政府大手笔计划扩大都心，然而，现在这个计划几近停摆，因为其大股东、冰岛第一大财团Portus Group营运困难，政府只接手会议中心、音乐厅。虽然造镇计划的展示大厅里，仍有服务小姐，柜上也摆放着五台大尺寸的苹果计算机、穿堂上更设有先进的语音导览设备，但是大厅冷清、空无一人。
路旁铺柏油的捷克工人，告诉我们，他的薪水因冰岛克朗贬值而缩减六成，正在发愁不知该怎么汇回家里。
虽然身陷金融风暴窘境，冰岛往日的荣景还是让许多人觉得不舍。
场景转到雷市的一家印度餐厅，从伦敦来的史提夫（Steve），跟他的德国朋友告诉我们，他们已经连续第三年来此参加音乐节。「冰岛是我的第二个故乡。我喜欢这里的音乐、商店，每一条街我都如数家珍。如果冰岛真的破产了，我的心里会失去一个很重要的东西。」他深刻的摀住胸口说。
危机也是转机：人民学会谦卑、国家更团结
之后我们来到雷市的港口，这里曾经是该国的主要渔港，当时人声鼎沸，现在虽然停满有钱人的私人游艇，却显得空荡、冷清。好不容易，迎面走来一位冰岛大学生，他叫维帝玛（Valdimar），他来此测量海岸。
虽然同胞们正在受苦，但他说，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七年前，他完成环游世界之旅回到冰岛时，「人们因为富有变得骄傲、现实，对待外国人更是眼睛长在头顶上。但现在遭逢金融危机，冰岛人反而恢复和善，开始关心彼此，朋友聚会也会互相打气。」
「所以我觉得冰岛破产，对冰岛人反而是好事。」他说。
「那你世界各地的朋友们，最近有没问候你？」
「有啊，我的英国朋友们一直打电话来讽刺我。他们说，你们这些死冰岛人，偷走我们英国人的钱！」
「我就回他，我们是维京人，是海盗，拿你们的钱是理所当然的，我们只不过做了几百年前我们会做的事罢了。」维帝玛哈哈大笑。
港边，一切看起来都那么美好：湛蓝的海水，清澈的空气、美丽的冰山，如诗如画。而冰岛人聪明，又有海盗的冒险、乐观精神，谁会料得到，这次的放手一搏，却将累积十年的「幸运财」，全付诸流水。
「我一点都不意外。」在台北担任小剧场导演的冰岛人丹尼尔（Daniel）说：「因为冰岛人就是永远在大好大坏中摆荡，性格极端。」冰火交融的地形，人们的个性也因此外冷内热。
一千二百年前，挪威人移民到冰岛，被丹麦殖民，争取到独立后，又历经火山爆发、地震。过去，他们与大自然搏斗；现在，他们则与金融海啸搏斗。
惯于与海搏命的渔夫，习惯在风浪里下大注，以赢得丰富渔获，他们早已习惯在天堂与地狱间摆荡。这次是否会被淹没在金钱游戏的反扑中，没有人知道。但一次次走过困难，是冰岛人的经验，就在金融海啸前，他们也才刚度过一次大地震。
象征冰岛精神的维京船，一千多年来引领着维京后裔冰岛人乘风破浪，现在孤独的挺立在冷冽的寒风中，面对无言且严峻的覆雪高山，冰岛人的国家与他们的内心都在重整装备，等待让这艘维京船再出发……。
＊一分钟看冰岛
■面积：10万3,000平方公里（相当于2.8个台湾）
■人口：31万3,000千人（2008年）
■民族：维京人与其它外来移民通婚的后裔
■宗教：路德教派
■语言：冰岛语
■建国：1944年
■首都：雷克雅维克
■时差：冬天比台湾慢8小时，夏天比台湾慢7小时
■夏冬季平均温度：4-9月7.75℃，10-3月0.95℃
■人均国民所得：2007年54,100美元，排名世界第8，为台湾3.6倍
＊        4个世界第一
联合国评选最适合人居住的国家（2007）
每千人平均渔获量5,657吨 （2006）
发电来自可再生资源比率77.4％（2006）
男性平均寿命79.4岁（2007）
资料来源：Statistics Iceland、Nation Master、OECD、FAO
整理：杨绍宏
＊冰岛大事纪
垦殖及共和国时期
870-930　以挪威贵族为首的最初移民迁徙到冰岛今日首都雷克雅维克。冰岛语的雷克雅维克意指「冒着烟的湾岸」，以地热资源闻名。
930-1262　移民者建立冰岛共和国及全世界最早的议会。民间流传名为「萨迦」（Saga）的神话及英雄传奇，成为北欧神话的主要来源。基督教也在此时传入。
挪威及丹麦统治期
1262　冰岛成为挪威王国的属地。
1402-04　黑死病袭击冰岛，一半人口死亡。
1536　挪威王国正式并入丹麦，冰岛亦成为丹麦属地。
1855　在学者席格若森（J? Sigur?son）的鼓吹下，冰岛人从丹麦手上重新获得自由贸易的权力。
1874　丹麦政府给予冰岛有限自治。该年并起草冰岛宪法。
1918　冰岛取得完全自治地位，仅名义上从属于丹麦。
独立建国期
1944　冰岛共和国建立。
1946　冰岛加入联合国。
1949-51　冰岛成为北约创始会员国，并和美国签订防卫协议。根据协议，美国得在基夫拉维克（Kefla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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