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荷兰银行被收购，世界上真正的“全能银行”又少了一家。当然，苏格兰皇家银行可能借助这次收购，成长为新的全能银行，但我对此抱有怀疑态度。苏格兰皇家银行购买了荷兰银行的投资银行业务，这个业务已经在次级债危机中受到了打击，而且许多专业人士不愿意为新东家工作，这将严重妨碍苏格兰皇家银行成为全能银行的大计。
聪明人总是会持续地做一些愚蠢的尝试，即使多次碰的头破血流也在所不惜——永动机是一个例子，“全能银行”(Universal Bank)或者说“金融超级市场”(Financial Supermarket)也是一个例子。所谓“全能银行”就是提供一站式全方位金融服务的地方，它可以满足从企业、富人到平民的所有金融需求。目前世界上真正符合这一定义的银行，只有花旗、汇丰、摩根大通、美洲银行和德意志银行；美林、荷兰银行和巴克莱勉强符合这一定义。大部分全能银行都存在各种各样的薄弱环节，例如汇丰、美洲银行和荷兰银行的投资银行业务实力不强，巴克莱在股票资本市场的实力不强，德意志银行的零售银行实力不强，等等。花旗和摩根大通是极少数在所有领域都排名前列的金融超级市场。
但是这些金融超级市场的业绩非常一般。花旗的股东在过去五年几乎没有赚到钱；摩根大通在合并以来的七年中居然使股东损失了5%；美洲银行的表现只比花旗略微强一点；荷兰银行由于效率低下而被收购并拆分；汇丰银行的表现中规中矩，而且也受到了投资者的拆分要求；美林作为最接近全能银行的华尔街巨头，其业绩和股价表现都远远逊色于高盛等同行。唯一值得赞许的例子是德意志银行，其股价在过去五年上涨约190%，而且没有受到次级债的打击。
金融超级市场的美梦不是从花旗开始的。早在二十年前，希尔森-雷曼-美国运通就开始了这个梦想。结果是由于业绩过于差劲，它在十多年前被拆分成了好几个部分，其中的投资银行业务成为了今天的雷曼兄弟，而消费者金融业务成为了今天的美国运通。仅仅几年之后，花旗集团又开始了这个梦想。然后是摩根大通和美洲银行。花旗在已经成为全世界最大零售银行的情况下，购买了保险、投资银行和资产管理业务；作为美国第二大银行的大通银行收购了拥有强大企业和投资银行业务的J.P.摩根；美洲银行则通过一系列收购，全面加强自己从零售银行到投资银行的实力。它们都企图提供全方位的服务，然而股价的萎靡不振说明这些努力失败了。
欧洲的那些大银行的头脑相对比较清醒。瑞士银行和瑞士信贷都曾经是全能银行，但现在已经脱离了商业银行业务，专心从事投资银行、私人银行和资产管理；德意志银行专心发展企业银行和投资银行；巴克莱看上去很像全能银行，但集中发展信用卡、债务资本市场和资产管理三大业务，不想包揽一切。唯一的例外是荷兰银行和汇丰银行，它们想成为欧洲的花旗或摩根大通，但投资者的反应很差。而且，在进行了大量收购之后，它们的投资银行业务实力也只能排到全球第十五名之后，就像美洲银行那样。
今年次级债危机之后的财务报表说明了全能银行的经营效率是何等低下，在重大风险面前是多么无力：花旗集团的净利润同比下降57%，美洲银行的净利润下降32%，美林的业绩变成了巨额亏损，只有摩根大通的净利润勉强上升2%。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像高盛、摩根士丹利乃至贝尔斯登这样的专业投资银行都没有出现这样大的损失，为什么号称全能的综合性金融机构反而损失更大？一个合理的解释是，全能银行的摊子铺的太大了，对资本市场的风险没有很好的管理，各个部门没有做到很好的协调。花旗在第二季度通过自营交易取得了巨额利润，可第三季度就被打的头破血流。而美林从2004年开始就是次级债发行的最大受益者，却没有及时收手，至今还保留着十分巨大的次级债仓位。显然，那些真正的专业投资银行知道市场上在发生什么，全能银行却不知道。
此外，可能有某些文化上的原因导致全能银行无法在各个方面都做到出色。美洲银行的总部在夏洛特，而不在纽约或芝加哥，这样的银行显然不可能对资本市场取得统治性地位。花旗的投资银行部是原先的所罗门兄弟公司，这家公司的疯狂的交易员文化与花旗的商业银行文化不可能融合。反之也成立——摩根士丹利收购了零售经纪公司添惠，却发现两种文化非常难以融合。美林最近收购了不少商业银行业务，我觉得这种努力多半也将以失败告终。
组建全能银行注定是吃力不讨好的任务，无论是股东、员工还是客户，大概都不会喜欢。可是某些聪明人还在不停地建立这样的机构，就像现在的苏格兰皇家银行。这是因为每个人都想成为一家巨型集团的高管，这样可以有私人飞机、宽敞的办公室，还能得到外国元首的接待。如果你只是一家商业银行或专业投资银行的高管，很难指望这样的待遇。至于股东和员工是怎么想的，根本没人关心。
不过，在受到今年夏天如此严重的损失之后，某些聪明人也逐渐清醒了。美洲银行可能会缩小整个投资银行业务，汇丰银行正在和对冲基金投资者就重组进行谈判，而荷兰银行已经被拆分了。对于那些过于庞大的商业计划，我们最好采取敬而远之的态度。因为在这个世界上，规模已经成为了效率的杀手，它的唯一作用是让CEO变得更有权势。除非我们自己是董事会成员，否则千万不要陪他们玩这种昂贵的权力游戏。 |
发表于 2007-11-6 1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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