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6年到1990年,台湾经历了一次前所未有的股市牛市。台股从1986年的1000点泡沫式飙升到1990年2月的12000点,创造了疯狂的股市致富神话。然而在随后的8个月里,股指又从12000点狂泻至2000多点,泡沫破灭,股市大崩盘,原来人人参与的金钱游戏变成了无人幸免的噩梦。台湾股民成为这场股市“疯潮”的最终买单者,“股疯”过后,股市暴富梦终究支离破碎。
1951年至1987年,台湾连续40年年均经济增长达到9%,成为世界之首。劳动密集型的出口导向模式为台湾赚取了大量外汇,外汇储备达到700亿美元,仅次于日本,是当时人均外汇储备最高的经济体。经济的飞发展使谋求更多的财富成为社会热潮,也催生了更多人实现一夜暴富的念头。类似赌博的博彩活动甚至一度成为社会主流活动,致富热潮也在不断膨胀。
除了官方的财富储备,台湾的民间收入也随之大幅提升。岛内居民工资收入快速增长,年底领取到高于每月工资数倍的奖金花红成为常事,从1981年到1987年,台湾国民储蓄额平均每年递增21.46%,一度占到台湾GNP的38.5%。当时台币兑换美元的汇率更从1比40上升到1比25元,大量海外热钱涌入,使台湾岛内资金泛滥,对股票市场形成了极大冲击。1986年,台湾股市在成立25年后,首次越过1000点大关,拉开了高速增长的大幕。投机的人们逐渐发现在博彩之外还有一种更迅速的赚钱方式。
图为1986年11月,台北,投资人在证券交易所关注股票。
1987年10月1日,台湾股票指数升至4600点,出现全球罕见的加速上涨。10月3日,因为股价上涨过快,台湾当局约谈了台湾主要证券公司负责人。受这个利空消息的影响,再加上美股崩盘,台指重挫51%,到1987年12月跌至2298点。然而这场牛市盛宴还远没有结束,新一轮的“股市狂欢”在股民激烈的抗议之后再度来袭。
1987年,在泛滥的资金的冲击下,台湾各种资产价格也随之飙升,土地和房地产价格在短时间内翻了两番,地下钱庄和投资公司的月利息率达到4%,甚至6%以上。巨大的资金流贪婪地寻找各种投资机会,而股票市场就成为最大的蓄水池。1988年1月政府停办爱国奖券,博彩热度迅速冷却,于是过剩的游资和急于发财的致富心理使投资人大举转入房市和股市,更有大量资金流入了地下投资公司。
尽管1987年4月在台湾股市还不到4000点时,时任台湾证监会顾问余雪明就曾在多个公开场合表示“台湾股市跌是不可避免的”“股市再涨就不合理了”,但事实却是从1988年开始,台湾股市进入了疯长模式。1988年6月,台指突破5000点大关,7月突破6000点,8月涨到8000点,2个月时间里连涨3000多点。
1988年6月9日,台湾股市大放异彩,一举冲破五千点大关,在五彩缤纷的气球助阵下,号称\"破天价\"的指数让投资人雀跃不已。
1988年8月9日,台北,股市十日以七千一百廿点零九收盘,创新股市高峰。
就在人们认为股市即将冲破一万点大关的时候,台湾当局对股市开始了第二次调整。1988年9月24日(周六),为抑制股市泡沫,台湾财政部门负责人郭婉秋宣布,自1989年开征“证券交易所得税”,这项收税原本月1985年被取消。尽管税率只有千分之三,但台指还是出现了狂降的势头,指数从8813点连跌19天到4645点。
图为1988年9月29日,台北,多达七百名股票投资人包围财政部,要求见财政部长郭婉容,对股市动荡表示抗议。
当局的调整举措使台湾股市重挫。连续出现了18个无量交易日,每日成交额从700亿元暴跌到平均10亿元左右(最低时只有1.32亿元)。股市从9点开盘时就亮起“跌停板”灯号,各证券公司也从昔日的人山人海变得冷冷清清。愤怒的股民开始走上街头抗议。1988年10月21日,台北,台湾股市跌势不止,投资人走上街头抗议。
由于连日的请愿都没有结果,愤怒的投资人把矛盾指向了执政的国民党当局。台北市,抗议财政部征收证券交易所得税的投资人在街头募捐经费支持民进党,希望能激起执政的国民党的重视,挽救股市。
投资人的抗议持续了近一个月,持续的抗议使社会不安气氛日益膨胀。
为了化解危机,保住选民,台湾当局作出让步。1988年10月22日(周六),台湾证券交易所总经理赵孝风以台湾证券市场管理人的身份,邀请台湾股市的多位知名股票做手吃早餐。10月21日,也就是这些做手们聚会的前一天,股市成交量由10月20日的4.3亿元大增为187.3亿元,由前一天的跌155.19点减为跌76.86点。做手与大户大量买进股票,达到了阻止卖出的目的。被深度套牢的投资人在观望一段时间后,选择了继续跟进。
图为1988年10月20日,台北,由台北市七家以上证券公司职员和股票投资人所组成的民众请愿团体,聚集台北市议会要求前议长张建邦(左一)救市。
在股民们狂热的投资热情下,股市很快迅速反弹。1989年6月,台指创下9000点新高,并在随后的几天内如期突破一万点大关。1989年3月2日,台北,台指大涨116点,证券交易所内的投资人喜笑颜开。
1989年6月17日,台湾股市当日上午9:55分亮出“万点”星光,加权指数以10013.42冲破一万点大关,交易所里股民大开香槟庆祝。
这种前所未有的泡沫式疯涨,使得当时台湾股票市场已经变味,成为一个不产生实际价值的“赌场”,股市原本应该具有的合理配置资源的功能已然无从谈起。当时参与台湾股市的一位美国基金经理StevenR.Champion在他记录台股大牛市的传记中写道:那时候的台湾人似乎找到了如何超越光速和摆脱其它物理限制的方法,他们到达了一个时钟停摆,平行线交织的奇怪空间,正常的金融和商业法则在这里都不再适用。
在连续的暴涨之中,赚钱效益高的巨大诱惑吸引越来越多的人参与股市。数据显示,到1990年3月泡沫顶峰时,活跃交易账户从1988年6月不到60万激增至460万,炒股成为全民运动,几乎每个家庭都参与股市狂欢。
随着股市的热络,证券公司如雨后春笋纷纷成立,查看行情的“号子”到处可见,原来是电影院、歌厅、餐厅、画廊的建筑持有者,也因追求利润,改装成证券公司营业。
当时的台湾股票市场几乎是买什么赚什么。有文章称,在台湾1987年到1990年的三年牛市过程中,任何一个人采取“扔飞镖”式的随机选股策略,都可以获得平均8.5%的月回报率,而一些胆子更大的人,如果使用当时还属于非法的融资融券工具,月回报可以很容易达到15%~20%。
股市带来意外财富让台湾各阶层都沉迷其中,许多人离岗跑去炒股票,造成产业劳工短缺。轻易而来的意外财富让很多人无心工作,股市当时是9点开盘,12点收盘,很多炒股的太太们在收盘之后,先找一家像样的餐馆吃饭,下午就去唱歌、跳舞、逛百货公司。
上到政策制定者,下到普通民众,都纷纷被股市吸引,在对股市的狂热中逐渐失去了自我。学生旷课炒股,计程车司机为赶去看行情拒载乘客,寺院僧人炒股,公务员炒股。当时的一些例如“劳动保险署”和“公共住房署”的政府部门在股市下午收盘后才开始恢复办公,整个社会都陷入炒股狂潮中。
图为1989年3月9日,台湾联合晚报所举办的巡回股市系列演讲会上,现场人山人海,座位及走道挤得水泄不通,主办单位只好请听众坐上演讲台。
在全民狂欢的股市暴利背后是股票市场浓烈的投机气氛和越吹越大的股市泡沫。台北股市的日平均交易量从牛市开始时的不足1000万美元,飙升到最高56亿美元,单日最高成交量记录为76亿美元,是当时纽约交易所和东京交易所交易量的总和。
巨大的交易量不仅依靠膨胀的市值,还依赖于高换手率的推动。3年间,年换手率从开始的不到两倍升到最后的6倍,显示出极度短线投机的气氛,而且90%的交易量都是由散户创造的。
在当时投机气氛浓烈的市场格局下,操纵股价成为庄家们最有效的盈利模式。当时的台湾股市垃圾股爆涨,绩优股落后。一只台湾本土银行股票在泡沫最高峰时,总市值竟是摩根大通、美洲银行、富国银行等五大银行市值的总和,而其净利润却只有这五大银行的5%。到1990年1月,台湾股市开始了最后的疯狂,创出了12495点的历史新高,当时市场乐观情绪的弥漫已经无法控制,人们普遍认为股指将很快突破15000点。
1990年2月,台币升值趋缓,贸易顺差也未再度走高。台湾股市在创造了全球股市前所未有的3年涨12碑额的奇迹后,在贸易顺差缩小,政府连续加息、拓宽投资渠道、打击非法金融等一系列组合拳的重击下,牛市开始动摇,加上1990年突然到来的海湾战争这一催化剂,台湾股市最终被彻底击垮。在1990年2月至10月间,台股由12495点狂泄至2485点,8个月的时间里跌掉10000点。
台湾股市泡沫的破灭,使台湾股市严重受挫,交易清淡,成交量从1989年的25.41万亿缩至1992年的5.92万亿,上市公司总市值占GNP的比重从1989年的155.6%降至1992年的48.1%。股价下跌后,土地价格也开始暴跌。房地产平均单价从1990年最高峰时的每坪23.61万元新台币降至1991年的15.92万元,下跌了67.43%。
1990年的暴跌成为一场彻底的崩盘。在这次股灾中,那些海外热钱早已获利出逃,所有损失都由台湾本土投资者,尤其是个人投资者承担。在这场股灾中,很多人都倾家荡产,遭受巨大损失的有庄家和主力,但更多的还是那些散户。在台股从12000点回跌的过程当中,许多人屡次抄底,屡次被套。从12000点回到8000点以下,有人开始进行买进,7000点买进,6000点买进,5000点更是买进,最后一路跌至2485点,许多人把牛市赚的所有钱都吐回了市场还不够。
图为1990年6月22日,股市连月重挫,证券投资人协会到立法院请愿,督促政府有关单位速谋良策,挽救股市危机。
经过了一场暴跌的大洗礼之后,那些因炒股致富的太太们也结束了优厚的生活,重新回归家庭和工作。一场大股灾让很多台湾股民认识到,股市并不是提款机。股市泡沫造就了短暂的暴富神话,很多台湾股民在经历这次股灾之后,也告别一夜暴富的幻想,重新回归平常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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